《素冠》：丧葬祭祀哭灵的演唱脚本
[新译]
素衣素裳素冠人，念兹在兹念在心。
素冠勾我悲怆泪，一腔幽幽尽悲情。
素衣素裳素冠人，念兹在兹念在心。
素衣陪你远逝去，多想随你命归阴。
素衣素裳素冠人，念兹在兹念在心。
素裙陪你永逝去，多想与你一路行。
[新说]
《素冠》表示对死者的哀悼，是愿与亲人或朋友一道分担悲情之歌吟。
素衣素裳素冠，为凶饰也，死者穿，居丧或遭遇凶事时也穿，是丧葬文化的规制细节。丧葬文化在我国古代是集大成的文化，是最终的人生生命礼仪，体现对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尊重，善待逝者，也抚慰生者；敬送走逝者的英灵，也慰藉生者好好活于世上。
《诗经》年代的“周礼”即制定有比较完备的丧葬礼仪，有一套完整的流水程序：凡初终，复，殓，命赴，吊唁，铭旌，沐浴，饭含，燎重，小殓，大殓，成服，哭奠，筮宅、卜日，即夕，停灵，发引，下葬，诸种一二十个环节，绝不可疏忽马虎。有个历史时期，父母死，儿子要在家乡守孝三年。
本诗内容，是一首吊唁的悲情唱诗，人与人之间面对面向逝者家人致哀、吊唁，表达心中的悲悯，表述亲人或朋友与死者的感情亲密深厚，对家有丧事者的精神抚慰。所表达的悲悼共情，主动分担痛苦的心意，都很感人。死者为大，丧事神圣，彼时，对于“多想随你命归阴”“多想与你一路行”之类哭丧语言明显的夸张，是不能以真实与否来较真的。
对于普通人的去世，金圣叹评点《水浒》时，就着评说武松摆桌祭拜武大的情节，说得尤为直白刻薄醒人：“四字一哭，哭何人？哭天下之人也。天下之人，无不一生咬姜呷醋，食不敢饱，直至死后浇奠之日，方始堆盘满宴一番，如武大者，盖比比也。”这种悲悯，尖酸朴实而又普世普适，是何其凄凉钻心的文字！或许久居墓中之魂灵也不会不点头认可。也算是对识读《素冠》悲怆之情的深化吧。
金圣叹看透人生，说的是人生命速朽的宿命，也正是尼采揭示的人无可逃避的“易朽性”。尼采说“在过去的时代，人们曾经通过指出人的神圣起源来证实人的高贵伟大……呜呼！耸立在这条道路尽头的是最后一个人的坟墓，在它的墓碑上写着：‘人类的脚步到此为止’。无论人类进化到多么高的程度——他最后站的地方说不定比他开始站的地方更低……”人们都知晓人类易朽的宿命，故而，有亲友逝世，像《素冠》这样，悲痛欲绝，在悲痛哭灵的同时，又难说没有悲悯自己的隐忧。
中国从古代到现当代，好些乡间办丧事都有哭灵的风俗。许多女性能够长时间哭得一板一板的，有起有伏，有的哭灵词还配有音乐曲调，这也就是一种挽歌了，之所以能如此，大抵是她们都稔熟程序细节，也将传统的哭丧歌套路脚本烂熟于心。
这首《素冠》产生于祭祀频仍的《诗经》年代，哭灵习俗的脚本也许各地不一，因悲悼亲人是人类的共情，所哭无非是诸如怀念死者，宣泄悲哀，分担悲痛，抚慰、温暖死者家属这些内容，与这首《诗经》年代的《素冠》有许多共同之处。也许，《素冠》就是当年的哭丧歌。
宋安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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