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0后“代扫墓师”：一天90度鞠躬200次，全程拍视频发给客人看

“妈，你看我这个月工资这么高呢。”二〇二〇年五月，河南洛阳一小区高层内，一个九零后女孩对其母亲说道。

“这有什么光荣的，就你这个工作，给我挣一千万我都不稀罕。”

母亲并没有给这个叫丁晓丽的女孩好脸色。最终母女二人不欢而散。

母亲嫌弃丁晓丽工作不体面晦气，丁晓丽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一直守着自己的老思想不放。但生气归生气，工作还得继续进行下去。

早上六点左右，丁晓丽按时来到了工作地点。

换装、整理头发、化妆、督促同事，一气呵成。随后一行人来到了墓地。

“大家注意，一定要按照顾客的要求去祭扫，不能多事，不要遗漏。”正式开展工作之前，丁晓丽对同事叮嘱道。

话毕，众人即刻散去，来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。

丁晓丽来到了一位老者的墓前。丁晓丽先是将祭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墓前，随后又倒了些酒，最后再跪在地上，用干净的毛巾认真地擦拭着墓碑。

期间每进行一个环节，丁晓丽都会对逝者鞠躬。事毕，丁晓丽还会为逝者放好家属想要的鲜花，再鞠一个深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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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录好了吗？”所有工作都结束后，丁晓丽转头向同事问道。“录好了，很成功。”回到办公室后，丁晓丽随即将录像内容发给了顾客。

祭祀还要录像，难不成丁晓丽一行人是在做戏？

实则不然。和众人想象中不同的是，丁晓丽一行人不但不是在做戏，反而是在致敬。说起来，丁晓丽从事这份工作，纯属“被逼无奈”。

“我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，起初，我是非常抗拒的，但现在，我很享受。”

提及自己的心路转换历程，丁晓丽言及道。很快，支付宝到账的消息出现在了丁晓丽的手机界面上。

丁晓丽从事的到底是什么职业？当今这一行业的现状又是如何呢？

在行业内，丁晓丽一行人被称为“代祭祀者”，工作内容是“代扫墓”。

起初，这份工作并非丁晓丽主动想做，而是顾客央求她做的。而这个顾客，便是这个陵园内，这些逝者的家属。

事出于二〇二〇年的一个电话。当时正值清明时节。

“您好，是河南洛阳凤凰山生态纪念园吗？”河南洛阳凤凰山生态纪念园是丁晓丽的工作地点。

那天，二十三岁的丁晓丽正在办公室照常办公，倏然间，电话响起。“是的，请问您是？”

“是这样的，我们想麻烦你们工作人员去给我们的亲人扫一下墓。”对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。

“扫墓？这不合规矩，按道理，这是你们家属要做的事，我们做不合适。”

丁晓丽第一时间否定了家属的请求。

但很快，丁晓丽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，因为家属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想法。

很多事情，不是他们家属不做，而是根本做不到。

眼看清明节就要到了，但当下他们在外地，根本赶不回来，但祭扫工作又不得不做，无奈，他们只得找陵园的工作人员来帮这个忙。

“这个事我做不了主，我得去请教一下我们领导。”“我们可以付费，价格由你们来报。”对话结束之际，家属补充道。

情况特殊，儿女无法及时赶到陵园为逝者扫墓，丁晓丽可以理解，但让工作人员代为扫墓，丁晓丽还是第一次听说。

出乎意料地，领导竟然同意了家属的这一请求，领导缓缓道出了缘由。

“平时，我们打扫、维护陵园的工作能做，那特殊时期，代家属为逝者祭扫，扫墓的工作自然也能做。”

“家属出钱，我们出力，家属尽心，我们尽力。终究，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，为逝者提供一个更加优美整洁的安息之地，让家属更为安心。”

由此，纪念园内，“代扫墓”一事正式拉开了帷幕。奈何，包括丁晓丽在内的一行工作人员却开心不起来，他们害怕。

“最开始，我连山上都不敢上去。”回忆起自己最初接触“代扫墓”一事，丁晓丽至今都心有余悸。

丁晓丽虽说在纪念园工作，但在此之前，她根本没踏足过纪念园内部。平日里，她的工作主要以接待客人、整理办公室内务为主。

丁晓丽胆子是大，但你要她为自己的亲人祭扫还行，但面对陌生的逝者，她属实还是有点害怕。

奈何当下箭在弦上，她是上得上，不上也得上了。

隔天早上六点，丁晓丽早早起床，来到了工作地点。和她一同抵达的，还有其他七位工作人员。

“扫墓，祭祀工作比较繁杂，很耗费时间。”但此时的丁晓丽不知，代扫墓，耗费的何止是时间。

为表示对逝者的尊重，到达工作地点后，丁晓丽会先化妆，整理头发，换工作制服。

期间，因太过紧张，平日里丁晓丽用的好好的发套网今日竟怎么也扣不上。最后还是在同事的帮忙下，才处理好。

要知道，在此之前，丁晓丽从未在这些小事上出现过纰漏。随后，包括丁晓丽在内的八个人来到了逝者墓前。

“第一次去逝者墓前，那一小段路，我一共崴了三次脚。”

“代扫墓”工作正式展开。不约而同地，抵达逝者墓前后，之前还在聊天、叽叽喳喳的一群人瞬时闭了嘴，神态很是庄严肃穆。

丁晓丽先是将祭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祭台上，随后根据顾客要求，为逝者敬上了家属交代的水酒。

最后，丁晓丽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，崭新的纯棉毛巾，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墓碑。

为表示对逝者的尊重，每进行一步，丁晓丽都会退到台下，深深地鞠上一躬。

在这里，这个鞠躬颇有讲究。

“在平时我们鞠的多是60度的躬，但在逝者面前，我们必须鞠90度的躬。”

丁晓丽忙碌的同时，其他同事也没闲着。有人在清理墓碑周围的杂物，有人在摘除墓碑周围的花草，有人在录像……

二十分钟过去了，代扫墓一事基本结束。

最后，根据家属要求，丁晓丽又为逝者献上了一束鲜花，最后又鞠了一个90度的躬。合算下来，

丁晓丽一共鞠了十个躬

“录好了吗？“待一切事毕后，丁晓丽随即转头问道。

“放心，都录好了。”原来，为让家属放心，在此之前，领导千叮咛万嘱咐，工作期间，一定要录个像，最后再发给家属。

没有意外地，家属很满意丁晓丽们这次的工作。最后，家属对丁晓丽一行人表达了诚挚的谢意，并如约支付了酬劳。

因为这次地代扫墓工作较为简单，最终，家属支付了200元人民币。

做完一天的祭扫后，比起心理上的害怕，丁晓丽感觉到的更多的是身体的劳累。90度的鞠躬，耗费的不仅是时间，更是她的腰。

“腰太疼了，第二天我的腰就没直起来过。”

但工作还得进行下去。很快，纪念园接到了更多的电话。

和第一位家属一样，这些家属也大多是为“代扫墓”服务而来。

领导见“代扫墓”一事开展顺利，随后顺势推出了“云祭扫”和“代客祭扫”等活动。

因着大环境的变化，丁晓丽的工作重心发生了巨大改变。此后，她们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“代扫墓”一事上。

起起伏伏，在“代扫墓”过程中，其中一位家属的信件让丁晓丽感受颇深。

那是一件关于水果的事。

不同于其他家属，这位家属在委托丁晓丽们“代扫墓”的同时，还为他们寄来了一封信，希望丁晓丽能在逝者墓前读一下这封信。

说实话，丁晓丽是很不愿意读家属的信件的。

“离别向来是伤感的，更何况是永久的离别。再者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，我们还是各自守好各自的故事就好。”

奈何，这是她的工作。

第二天，仍是早上六点，丁晓丽和同事们按时来到了逝者墓前。待一切事毕后，丁晓丽拿出了那份信。

这不读不知道，一读才知，原来，这世界上，遗憾从未缺席过每个人的生命，丁晓丽缓缓读出了信上的每一个字。

“妈妈，我知道您爱吃梨，尤其爱吃那种黄梨。但小时候我们家穷，一次根本买不了几个。您总是把梨肉给我们吃，而你只吃梨皮。”

“现在我们长大了，经济条件好了，有能力孝敬您，好好爱您了，不料，天不遂人愿。”

“今天女儿为您带来了一个梨，这次我们换一下，您吃梨，我吃梨皮。”

天大地大，大不过父母之爱。而这份爱，亦不是时间能够将其消散的。

丁晓丽如约执行着家属的请求。她拿出事准好的，崭新的水果刀在逝者墓前认真地削着梨皮。

为防止将梨皮削断，削皮期间，丁晓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。

几分钟后，一串完整的梨皮出现在了丁晓丽手中。随后丁晓丽将梨皮打包，寄给了家属，录像也发给了家属。

出乎意料地，在收到那包梨皮的同时，屏幕对面，家属竟嚎啕大哭了起来。

原来在此之前，她本想亲自去母亲墓前，为母亲献上一份完整的梨肉。奈何，她办不到。

她是远嫁，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。前几年因为经济、疫情等原因，更是寸步难行。而当今丁晓丽们成功帮她完成了这一心愿。

对话最后，家属在表达了自己诚挚谢意的同时，为丁晓丽深深地鞠了一躬，足有90度。这一谢意，丁晓丽之前是从未得到过的。

最后，家属支付了300元酬劳。

丁晓丽的眼角眼角湿润了些许。她想象过自己的工作对家属们是有帮助的，但能达到这个地步，她属实还是没料想到。

工作还在照常进行，但本能地，丁晓丽竟颇为抵触今天的工作。

“这天下来，我不敢保证我第二天还能站起来。”原来当天是清明节。

当今，“代扫墓”一事已大肆流行开来，早在一个月之前，纪念园就接到了诸多家属的委托。

奈何，还是那句话，这是他们的工作。

相较于之前，清明节这天，早上五点左右，丁晓丽一行人就来到了工作地点。她们迅速化好妆，换好衣服，简单吃了几口早饭，随即便开始准备当天祭扫需要的东西。

所谓众口难调，丁晓丽们需根据家属们的委托，买好相应的东西，随后再将其摆在对应的逝者的墓前。

“大多数家属的委托都很好处理，但其中有一位家属倒是蛮特别的。”事后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，丁晓丽言及道。事出于一份祭品。

原来根据那位家属所说，逝者生前极喜爱一种特别的糕点。

在电话里，家属千叮咛万嘱咐，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，都要为逝者买到这份糕点。

随后在清明节那天，将其放在逝者祭台上，丁晓丽只得乖乖照做。

糕点既是特别，自是不好买。最后，其中一位工作人员耗费了一上午的时间，终于在城里一个老巷子处的糕点铺买到了这份糕点。

“清明节期间，我们每天至少接到20份工作，一天要工作十一个小时，晚上7点天快黑了才休息。”

“每一次祭祀我们要鞠10个躬，每一次都是90度，还要跪下来擦墓碑等，一天下来，腰基本是断掉的状态，腿也跪得软了，直打颤。”

为保证时间充裕，那段时间，丁晓丽一行人吃穿住行都在山上。吃饭是由工作人员来送的。

提及酬劳，丁晓丽表示，顾客要求不同，收费也不同，一般是在88到398元左右，看上去多，分摊到每个工作人员上，也就是很正常的收入，

不过这也让很多人羡慕了。

而且墓园还提供免费的祭扫服务，这项服务是大多数人选择的，对丁晓丽他们来说就是没有收入。

时间在缓缓流逝，丁晓丽的心态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。

起初，她极为抗拒这份工作，但现在，她却很享受这份工作给她带来的成就感。

只是，凡事难两全。丁晓丽直言很满意自己的工作与收入状况，但她的父母可并不这么认为。

终究，人的观念难改。在父母眼里，无论何种形式，和逝者接触就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。

从丁晓丽开始接手代扫墓工作到现在，父母就没对其摆过好脸色。丁晓丽也多次劝说过父母，希望他们接受新时代的新观点，但收效甚微。

“虽然父母都嫌我晦气，但时代在变，人的思维也在变，各种服务都在不断涌现，我们是接受也得接受，不接受也得接受。”

“毕竟，在趋势面前，人的力量，微不足道。相信父母之后会逐渐认同我的职业。不管他们是主动认同，还是被动认同。”

-完-

作者|刘妮妮

编辑|阿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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